天道無常，不過是句可悲的感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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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啦？”諸葛殤盤膝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擺著一張小巧地矮腳桌，桌上放著一套精致的茶具，淡淡的白色霧氣從茶杯中升起然後在空氣裏暈開。

“殤先生...”逆鱗恭敬地站在門口，像是在等待命令的士兵一般。

“坐吧，在我這裏沒有那麽多的規矩。”諸葛殤微微一笑，朝著那拘謹的青年擺了擺手。

“謝謝您。”即使諸葛殤已經和他說了不下幾百遍了，可逆鱗還是這樣束手束腳的，堅持按照騎士團裏的規矩來，這樣子久了他也就懶得管了。

“這麽晚了還沒睡啊，年輕人應該早休息。”諸葛殤右手一甩，一個本應擺放在櫃子上的茶杯突然像是被什麽都吸引了一般，朝著諸葛殤飛了過來。諸葛殤看也沒看，輕飄飄的將那茶杯握在手中，然後緩緩地倒上了一杯淡棕色的茶水放在了逆鱗的面前。

“我...”逆鱗摘下了長期以來一直罩在臉上的方巾，露出了那俊俏的面容，這張臉正是當日與陳念蕊結下一面之緣的韓錦仇，誰能想到，那一日看似弱不經風的大學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劍士逆鱗。

“不急，先喝一杯解解渴。”諸葛殤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韓錦仇也不再客氣，舉起茶杯就準備一飲而盡。

“慢。”就在那茶杯馬上搭上嘴唇之時，諸葛殤的一個字硬生生地停住了韓錦仇的行動。

“怎麽了？”韓錦仇捏著茶杯，有些不解地問道。

“茶不是這麽喝的。”諸葛殤將茶杯端至自己眼前，就好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樣觀賞著那清澈透明的茶水。

“品茶，首先要‘觀’，其次是‘聞’，最後才是‘飲’。”隨後，他將杯口放在鼻下，慢慢地品味著那芬芳清新的香氣。

“明白了。”韓錦仇照著他的樣子也做了一遍，可他卻也停在了那裏，靜靜地看著諸葛殤，就好像在等待著他的講解一樣。

“以前聽課時留下的習慣，你還是沒改啊。”諸葛殤呵呵一笑，將茶杯舉起，“這最後一‘品’，切不可囫圇一口全部喝下，這一口吃口要小，可從杯口吸吮一小口，讓茶水緩緩通過舌頭，然後擴展到舌苔，讓茶香直接刺激味蕾。”說著他輕輕抿了一小口，閉起雙眼感受著口中的茶香。

“先生，您都不問問我為什麽來這裏找你嗎？”韓錦仇也抿了口茶，他自是知道諸葛殤和他說這些一定是有道理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出來。

“世事洞明皆學問，不一定非要告訴你準確的答案，世上的一切多得還是要靠悟的。”諸葛殤呵呵一笑，“我們做事就應該像這品茶一般，不要盲目上前，首先要觀望，看清大致輪廓，然後聞香，就好比探尋外圍，最後才是品味，也就是深入實行。”

“先生，我今日來訪，求的是劍意，尋的是劍道，可我實在不懂品茶之道與使劍之道究竟有什麽關聯。”

“非也。”諸葛殤又是一笑，“茶道與劍道其實是相通的，何不將你手中的茶看成是一把長劍，然後告訴我對於這把劍，你最想知道的是什麽？”

“它到底有多麽的鋒利？”韓錦仇想了想，然後試探性地問道。

“不。”諸葛殤搖了搖頭，然後舉起了自己的茶杯。“那麽如果是一杯茶，你想知道的又是什麽？”

“它的味道？”

“沒錯，劍和茶一樣，都有它自己獨特的味道。每一杯茶的味道，即使是同一種茶葉都會因為沏它使用的水以及盛茶水是所用的容器的不同而不同。劍也是一樣，它的長度、脆度、鑄造材料都是不同的，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鋒利，那麽它的韌性可能還不及一根未經鑄造的鐵條。”

“劍意不是通過別人的傳授就能體會的，首先你要了解自己的劍，就拿你的逆鱗來說吧，對於它你又了解些什麽？”

“額...八面劍，劍身長四尺、寬一寸。”韓錦仇將‘逆鱗’放在腿上，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唉...”諸葛殤搖了搖頭，輕輕一嘆。“你對於它的了解始終都只停留在表面，你看它的時候，不能只把它當成是武器、是工具，而是要把它當做你的夥伴、朋友。別以為劍只是死物，只有當你的心意全部都放在劍上之時，你才有可能領悟到真正的劍道，只有當你與它真正心意相通之時，你才能領悟到真正的劍意。”

“劍也有它的心意嗎？”

“劍意本就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並不是說劍有它的情感和性情，而是在你將全部的情感都放在它的身上並領悟到了一定的境界之時，你會有只屬於你自己的感悟，就好像是你的劍回應了你的期待一樣，而這種感悟就是你想要求得的劍意。”

“但我一直都有練習，這難道還算不上是全情投入嗎？”

“漢代劍訣歌有雲，‘初習：眼法，擊法，洗法，刺法。’我覺得眼法其實是最重要的，而‘眼法’中的中的‘看劍’並不只是讓你直白白地看它，你要把它當成你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把它當成是你手臂的延續，它的長短、重量、脆度、韌性都是你需要了解的，等你真的能把它運用的仿佛如自己的手臂一樣的時候，你才能算是入了劍道的門檻。”

“我明白了，我一直只註重自身技藝的成長，而忽略了與劍的配合，難怪我一直無法將它徹底的喚醒。”韓錦仇的興奮溢於言表，他恨不得現在就好好的徹底的研究一下這把‘逆鱗’長劍。“殤先生，您現在說話越來越像老頭子了，這些年來你醉心於參悟天道，想借此提升異能，看起來也是大成了吧。”

“天道。”諸葛殤苦笑道，“天道本就無常，又哪是我這種小人物可以參悟的。”

“殤先生，天道無常這種話可不像是您會說的。”

“對啊，這本就是一句最無奈的感嘆啊。世事本就虛幻，又何必看得那麽清楚呢？”那一戰之後，諸葛殤的笑總是透露著酸楚，韓錦仇一直都看在眼裏，可他實在不知道幹說些什麽好。

“對啊，何必看得那麽清啊。”

“咳咳...”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任天恢覆了意識，可奇怪的是本應該快要死掉的身體此刻卻充滿了力量。他慢慢坐起，活動著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卻看到了低著頭守在一邊的裴雨。

“裴？”任天輕輕的喚道，裴雨卻少見的沒有應聲，他好奇的看過去，卻看到了滿臉的淚痕。

“怎麽了？”任天連忙往她那裏湊了湊，將她抱在懷中。“怎麽哭成了這樣？”

“哥，愛麗她走了...”裴雨低聲說道。

“她又走了嗎？”任天苦笑著說道，可他顯然沒有正確的理解裴雨的意思。

“她...”裴雨想要告訴任天真相，可她明顯地感覺到了任天抱著她的雙臂力道在那瞬間變大了，並且還在輕輕的抖動著。也許在外人看來任天是冷血的、無情的、不可摧毀的，但裴雨知道，任天的脆弱、孤獨和痛苦卻比任何人所知道的都要深。

“還會再見的吧...”任天的聲音像是在感嘆又像是在詢問，但那言語之中的失落卻是那樣的明顯。

“不會了...”裴雨沒法去騙他，她不能再給他希望，因為他的希望已經不止一次的被變成了絕望，她很怕有一天那些絕望徹底地將任天摧毀。

“什麽意思？”任天松開了摟著裴雨的手，然後緊緊地握住裴雨的雙肩，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眼。

“她已經走了，她用她自己換回了你的生命。”裴雨看著任天的雙眼，不禁又流下了眼淚。她在那雙眼眸中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在他心中自己終究只是他的妹妹而已。

“她走了...就那樣...一句告別都沒有？”任天呆住了，他一瞬間就想起了昏倒之前莉莉絲和別西蔔之間的對話，她竟然為了自己回到了那些她逃離了幾個世紀的人的身邊。

“不對，哥，有些不對勁啊。”裴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擦幹了眼淚說道。“地獄之門已經被毀掉了，別西蔔是從哪裏來的？又想把愛麗帶到哪裏去？”

“已經無所謂了...”任天的聲音冷冰冰的，他從沒有對裴雨用過這種語氣，但萬念俱灰的他此刻一個字也不想多說。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輕輕的起身，背對著裴雨站著。

“天...天...”裴雨看著那落寞的背影，心裏十分的不是滋味，眼淚也再一次流出。對啊，這一次莉莉絲不只是離開那樣簡單了，永遠看不到自己所愛的人，其他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呢？

“裴，回到諸葛殤那裏去吧。”任天低聲地說著，聲音之中透著無限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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